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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走眼（第1页）

如果换一个场合，近距离观摩刘秋有表演的范晓明恐怕就要笑出声，就算脸上能忍住，心里肯定也早就乐开花。

但魏君怀是他发自内心尊敬的领导，病床上还躺着他视若珍宝的孙女，所以实在没那个心情去笑，听着刘秋有说那些怨鬼缠身的话，看着他神神叨叨的举动，范晓明只觉得无比荒唐，甚至有些尴尬。

然而最后结果却实在让他大跌眼镜，这些情绪立马就烟消云散，留下的只有震惊。

可他毕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，这种根植于意识深处的世界观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，所以震惊之后开始将信将疑，觉得这不过就是个巧合，虽然知道在束鹿县医院刘秋有已经救过一个孩子，但终究只是道听途说，不是亲眼所见。

退一步说，就算那也是真的，接连发生两次巧合虽说概率极低，也终归不是没有可能。

说到底还是因为刘秋有驱鬼过程太过平平无奇，但凡他手里那个此刻忽然变得有些神秘的玉葫芦发发光什么的，范晓明就算再难以置信也会立刻由无神论者变成有神论的忠实拥趸。

但不管怎么说，他的世界观已经不可避免出现动摇，以后注定会向那座受尽嘲讽与奚落的传统神学院投去更多目光。

刘秋有短暂发愣后赶紧又抬起手擦了把额头汗水，借此遮掩自己脸上同样露出的异常表情，然后下意识朝手里玉葫芦看了一眼。

这回刘良没被他吓到，因为玉葫芦里已经又有深青色液体，变回了它原来模样。

片刻后，魏君怀终于从激动情绪中挣脱出来，起身死死握住刘秋有那双糙手，感激说道:“老弟，大恩不言谢。”

这次跟上次不一样，刘秋有当然不能直言不讳这是巧合，只能把高人硬装到底，收敛心神道:“虽说很棘手，所幸尚能应付，说起来这也是因为老哥有福气。”

听闻讯息后，魏平拗不过李文婷的坚持，只好推着她病床过来，孩子看见她，担心问道：“妈妈，你也生病了吗，是不是爸爸没把你照顾好？”

李文婷挣扎起身，把女儿抱在怀里又哭又笑。

没过多久，李文婷做教师的父母匆匆赶来，女儿三次堕胎他们都不知情，前几日第四次堕胎也被蒙在鼓里，还在傻乎乎等着第二个外孙女出生。

他们的到来让老妇人轻轻皱起眉头，因为魏君怀坚持要做这驱鬼清邪的荒唐事，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，所以她特意叮嘱过儿媳对亲家也要守口如瓶。

魏平对岳父岳母的到来颇感意外，迎上去道：“爸，妈，你们怎么来了？”

老两口尚未开口，却听身后媳妇轻声说道：“魏平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
……

一间经济型饭店包厢里，魏君怀举起酒杯对刘秋有道：“老弟，我敬你一杯，聊表谢意。”

这顿饭本来打算让秘书范晓明作陪，但既然真的救回孙女，魏君怀当然要亲自出面以示诚意，也正好趁这机会避一避医院里那场家庭内部风波。

亲家正在气头上，他若留下很容易就会让事情发展到无法转圜的境地，先躲出来等他们气消一些才能找到转机，这是他仕途四十余年积累出来的经验。

此时包厢里除了魏君怀，就只有刘秋有爷仨。

刘秋有连忙端起酒杯：“老哥太客气了，我哥刘春来交代的事，我向来不遗余力，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老哥是有福之人。”

这么好的机会，当然要在领导面前多提提大哥。

不知道魏君怀有没有看透他用意，叹气苦笑道：“什么有福之人，刚才那个烂摊子你也看见了。”

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很有些与知交好友推心置腹的意味说道：“我这个人一直以为家里无病无灾就不用太操心，所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工作上，现在看来真是蠢得要命，对我来说亲人才是最重要的，哪怕工作干的差些，也不该这么疏忽。”

说这些交浅言深的话不是大悲大喜后失了分寸，而是对刘秋有这个官场局外人不必有太多顾虑，而且他觉得像这种隐士高人绝不会学那长舌妇四处说嘴。

刘秋有这趟已经顺利完成大哥差遣，还意外完成的非常漂亮圆满，再加上魏君怀态度亲和平易近人，心里已不像刚来时那般局促，说话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，安慰道：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，顾了一头自然就顾不了另一头，老哥也不必过分自责。”

魏君怀不顾刘秋有推让，又亲自把两人酒杯满上，说道：“话是这么说，但工作是干不完的，说起来我年轻时候其实也有个理想，就是让这天底下再没有不守规矩的坏人，可后来发现坏人是抓不完的，一茬一茬往外冒，我想知道为什么，就去读书，才知道等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把日子过好了，就没人再去做坏人，但你看现在人们的日子好过了吧，却还是不缺以身试法作奸犯科的人，我是琢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了。”

刘秋有笑道：“其实古人早把道理说清楚了，这人呀，不患寡而患不均，这是人性，改不了，所以只要做不到绝对公平，就会有人跳出来，可话又说回来，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，因为人只要一扎堆，就总有人想分出个三六九等，这同样是人性，也改不了，所以老哥这理想恐怕永远都实现不了了。”

魏君怀一愣，忍不住看了刘秋有一眼，他万没想到这个形象寒酸的老农不仅是驱鬼清邪的高人，在这种事上竟然也有如此高明的见解。

刘秋有正夹菜，没留意到他表情，自顾自又道：“以前那些权贵人物为什么要住进深宅大院，把围墙盖的高高的？防贼是一方面，另一方面就是不想奢靡生活让外面的人看见，若叫人看见了，总有人会想，大家都是人，我又没少卖力气，凭啥人家养的狗吃的都比我好？这么想的人多了，总有一天就会有人忍不住跳出来，那么高的墙都没办法挡严实外面的目光，何况现在信息这么发达。”

魏君怀沉默了，不是在琢磨刘秋有这番话，而是在想对刘春来的安排是不是草率了？

当年刘春来没能由副升正，其实根本不在刘秋有那档子事，而是魏君怀觉得刘春来跟他是同一类人，内方外也方。

仕途走到今天，经历过多少次看不见的风刀霜剑，又有多少次靠侥幸才过关，没人比魏君怀自己更清楚，所以不让刘春来做一把手，是出于保护。

所以这些年刘春来经常不听指挥不遵号令，副局长位子却还是能坐的稳稳当当。

此时魏君怀却开始自我怀疑起来，有这么个见识谈吐都不落俗套却能甘心待在乡下种地的弟弟，做哥哥的能像看起来横冲直撞那么简单？

看走眼了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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